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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翡翠麒麟牌(完结文搬运)(1-4)

郁绘离:

搬这篇我是拒绝的……感觉好多章啊(真是没写过长篇的没见识的人)


我先搬着吧……


(壹)


天气热的邪门儿,黎簇觉得自己身上流的根本不是汗,是人油。
抱着瓜钻进旅店大门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全身的毛孔都在这一刹那跟着舒了一口气。又活了,真他妈的不容易。

吴邪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刮胡子,白而细密的泡沫包裹着他的下巴,他扬起脸,脖子上狰狞的一道刀疤在镜子里一览无余。
原本阳光俊朗的年轻人,自从经历了各种旁人想得到和想不到的磨难,带着这道疤,是没有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这道疤就像一个分水岭,标识出与过往完全不同的吴邪。
如果要黎簇来说,他也觉得很遗憾,他有点好奇吴邪不是个神经病时的样子,特别是他见过了吴邪很久之前的那张照片,照片里那个吴邪和他所认识这个一直很难对的上号。不过话说回来,吴邪如果没有被仇恨和绝望逼成现在的吴邪,他也就拿不出能让黎簇折服的智慧和魄力,以及感染力极强的神逻辑。
所以黎簇只是漫不经心地想了想,对他而言,如何对付眼下的吴邪是更重要的。尽管他曾被吴邪的布局推演震住过,但他依旧要尽力保护自己,避免当吴邪再次做出神经病人疯狂的计划时自己被波及到。他也没有更多的头盖骨给人削了。
很可惜,如果他能成功地做到这一点,此时,他就不会无比无奈地呆在此地了。

黎簇不知是两天来第多少次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把勺子插进剖开的半边西瓜瓤里,转了一个圆。
“吃你的瓜,叹个屁的气。”卫生间里传来水声,和吴邪不是很有耐心的声音。
“老大,你考虑下我的感受。一个求知少年,走到师父家门口,冲出来一个神经病患,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还是这么个热的见鬼的地方。”一大早天就白亮白亮,人间火炉,“你知道有人在马路上摔了一跤摔成烫伤吗?”
“那你不要摔跤。”吴邪无情地回答。“其他的你不要管,我会对你负责的。还有,谁是你师父?”
“你们家还有第三个人吗?”
吴邪哼了一声,“他是你师父?怎么,现在的孩子都喜欢自说自话,热脸非要往冷屁股上贴吗?”
“他是我心目中的师父,我自己在心里膜拜就行了。不需要他点头承认。就算人家不承认,至少不会随手把我往沙漠里扔。”黎簇反驳道,“在一群二逼中间看到一个真正的牛逼,这对一个正是需要偶像崇拜的青年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是不会懂的。”
黎簇心里话没说完,体力与速度的绝对优势固然能令他产生崇拜,但当初吴邪也曾以智力上的谋略让他折服过,然而他实在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无论如何,崇拜一个人人都知道牛逼的冰山无口男说出来都要比崇拜一个人人都知道有点二逼的神经病强。
尽管现在人人也都承认吴家的这个神经病小太爷是个人物。

吴邪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皱着眉头去看黎簇买回来的早餐,黎簇抱着冰镇西瓜在一边啃,给吴邪带了当地有名的灌汤包。这东西很香,吴邪打开袋子,扑鼻的一股热气,习惯性地闻了闻,又几乎是立刻把这个动作克制下去了——吴邪现在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嗅觉了。
这都是早年闹的,幸好自己还没弄得也把鼻子赔进去,黎簇心中戚戚,也就不做声不想招吴邪不痛快。
吴邪就不这么想了,他吃了两个包子,又要拿黎簇下饭:“你认那个闷油瓶当师父有什么用?他能给你发文凭吗?你除了混还是混,苏万怎么就考上大学了呢,还是学医的。”
黎簇不可置信地看了吴邪一眼,他发现这个以往在他面前总是叼霸拽得让他摸不清东西的男人,现在越来越幼稚了,可能是关系更近的缘故,曾经笼罩在吴邪身上的那种神性已经慢慢消退,也可能纯粹是因为提到了那个人。牵扯到那个人的事,吴邪就很容易不理智,过去还是现在都一样。
“高考不是唯一出路,我又没有苏万那种上山下海都带着王后雄老师的觉悟,”黎簇咽下嘴里的瓜,慢条斯理地答道,“再说,在人间这些年让我发觉,社会才是最好的大学,我现在就在读我的大学。”
“你还知道高尔基?”吴邪有点吃惊地看着黎簇。
“有多基?”黎簇很快反问道。
吴邪不说话了,他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浪费表情”四个大字。

吴邪吃了两个包子,又换了一身衣服,休闲西装,标价上好几个8那种。熨贴的西裤衬衫一换,立马也风度翩翩起来——只要不看脖子。
有时候黎簇真的不是很理解吴邪,比如说前一晚两人刚到这里,吴邪就带着他吃大排档喝雪花啤酒,吃完香辣虾就找了个小旅馆休息,早餐还要自己出去买,可是吴家在这里也明明有分号,这一套高级西服就是伙计连夜送过来的。于是昨晚才吃过大排档的黑二代第二天一早又变身成精英男,人模狗样地从一家小破旅馆里走出去。
除了穷折腾,黎簇想不出别的解释。
“你吃饱了吗?”吴邪一边系袖扣一边问黎簇。
黎簇放下瓜,打了个饱嗝。
吴邪扔了一袋衣服给他,“五分钟,换上,跟我出门。”


黎簇本以为吴邪会丢给他一套帅气逼人的西装,然后深沉地对他说:“少年,走,跟我去装逼。”
结果他拿到的是一身T恤牛仔,不过好歹不是地摊货。吴邪就站在旁边用深沉的眼神看着他换衣服,其中的含义大概是:“少年,走,去看我装逼。”
黎簇含着屈辱的泪水,在神经质怪蜀黍面前展露了青春的肉体,等他把吴邪给他准备的瑞士刀开锁器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身上放好之后,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地位——打杂的伙计。
附带司机。

怪不得吴邪会主动出钱安排他去学驾照,黎簇开车时悻悻地想,吴邪还说过想送他去学开拖拉机和汽艇,说是技多不压身。
他打后视镜看了一眼,意外地发现吴邪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脸色不太好看。昨晚没睡好?
“开车看路别看我,”吴邪突然睁开眼,“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公交车绕着你转个圈就能打开通往平行世界的大门?”
黎簇:“…………”
“我尽量提防着公交车过来围着我们转圈,”黎簇吸了口气,“老板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活你好歹给我交个底你都消停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打算告诉我你在下着很大的一盘棋?”
吴邪懒洋洋道:“看风水。”
“看风水?!”黎簇惊讶道,“老板你还会看风水,不对,谁还能请你看风水?”
“我最多能看看阴宅的风水。”吴邪揶揄道,“没关系,这种小CASE,会扯淡就行。”

在堵车的间隙,吴邪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了黎簇。
几年前吴邪曾经玩过一段时间的翡翠,在一些行家汇集的论坛上,因为眼光高看货准,再加上家底丰厚,进出手的东西都很地道,也曾小小地受过一些追捧。然而吴邪也并不是一个虔诚的翡翠玩家,这其实很好理解,差点死在翡翠矿脉里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这种石头太过痴迷了,不管东西有多美,总是很难心无杂念地去欣赏把玩。在对沙海的计划准备展开之后,他也就很少再参与这个圈子的活动了。
直到最近,吴邪再次有闲暇,又回到他很久未去的论坛上逛了逛,就是在这个时候,意外地看到了一块翡翠。
那是一块老坑冰种帝王绿的牌子,色跟水都出的极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并非是十足满绿的料子,翠色深浅有些许不一致,然而雕工的精细却弥补了这个缺点,在翠色最浓的底部雕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颜色稍浅的部分则雕作云纹,恰恰烘托出了整个画面的立体感与层次感。在现在的翡翠市场,如此上好的种水,又是最为稀少的帝王绿,已经十分难得,加上雕工细腻端方,麒麟与云纹都饱满莹润,十分动人,不但底价不会低,而且升值的空间也是非常大的,应该说是适宜收藏的珍品了。
然而,这块翡翠麒麟牌的主人,却在照片下面写了这么一句话——
就是这个东西害我寝食不安、家破人亡,留不得了。




(贰)


会害人的翡翠,这在之前,吴邪是从来不信的。
喜欢把玩珠宝玉石的人,可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迷信,比如相信水晶里有能量,或者虎睛黑曜招财聚气之类的,越是昂贵少见的宝石,则越容易被人赋予神秘色彩。传说中的希望之钻,能给它的每一位主人带来厄运,发现它的探险家的家财被败光,得到这块钻石的几位王室成员都不得善终,简直像是带着厄运与诅咒。
吴邪则不以为然,他见过离死亡最近的翡翠,不过那是因为翡翠中还充斥着另一种危险的生物密洛陀,它们足以让整个翡翠矿脉成为一个巨大华美的坟墓。在吴邪看来,没有任何其他因素影响的情况下,翡翠这种漂亮而稀少的石头,也不过是普通的矿物而已。
因此最初吴邪并没有在意这块翡翠的主人说了什么,只是出于习惯与兴趣,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照片中的这块麒麟牌。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块翡翠都已经是无可挑剔——只要在照片没拍到的地方也没有瑕疵和裂纹。
最令吴邪感兴趣的,还是这块麒麟牌的雕工,虽然只有一张照片,但是已经能看出这块翡翠并非是使用机器雕琢,而是纯粹的手工,纹路细腻古朴,大方庄重,虽然不像现代抛光工艺那样完美,雕琢打磨上已经极其用心,饱满温润,从照片就能看出翡翠水头极好。吴邪毕竟本业是搞古玩的,看着这个雕工和麒麟及云纹的造型,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有点年头的东西,尤其像是清代乾隆年后,京城里供内的北派玉雕的手笔。
他研究了一会儿,对这个玉牌兴趣越来越大,便接着看了看后续讨论。这个翡翠主人ID也眼熟,是翡翠这圈子里有名的,吴邪跟他在某个翠友筹办的场合还见过面,此人叫尹正阳,也是个大老板,有人说他是靠家里祖传的几块翡翠作第一桶金发的家,也有人说他最初是赌石赌涨一夜暴富,不管是哪种说法,总之是和翡翠脱不了关系。他现在称得上家财万贯,也还做着些珠宝玉器的生意,依旧是爱翠如命,就连他这个名字,还是根据翡翠的“正阳绿”改来的,可见其爱翠之深。
这样一个人会对手中上好的一块翡翠说出“留不得了”的话,确实是出人意料的一件事。
在尹正阳的贴子里,并没有太多的有用信息,回复中大多表示人事天命,即使真有不测也不能怪在一块翡翠身上,如果这块翡翠您不想留了可以商谈下转手;自然也有宁可信其有的人,说要祛邪除祟;还有人则含酸带刺地表示,是不是翡翠本身有瑕疵才故意这么说,利用别人想捡漏的心理出手?
相对于围观者的各种揣测,尹正阳的解释就少得多了,他没有反驳任何人的说辞,只是用一些激动的文字来诉说自己的情况,无外乎无缘无故变差的身体,夜间的噩梦,霉运,莫名其妙的寒意等等很难确定其有无的事情。
只是最后一句话却不得不让人注意——我告诉你们,这块翡翠是见过血的,多少年前他就是见了血出来的,现在在我手里又要喝我家人和我的血!
吴邪摩挲着下巴想了会儿,拿起了手机。

这也就是吴邪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老板您……”黎簇觉得有些牙疼,“就那么想要那块石头?还要故弄玄虚地帮人看风水?我操居然还能把人忽悠得信了。”
“我有我的理由,你知道这些还不够吗?想知道其他的自己揣摩。机灵点,我在你身上没少花心血,别让我觉得我就养了个无业游民出来。”
“你的理由我太了解了,”黎簇木然道,“跟师父有关吧?你做任何超出常理和逻辑的事,往师父身上想原因,八九不离十。”
“你师父谁?什么时候行的拜师礼?三茶六礼?三跪九叩?我怎么不知道?”吴邪在后座嘿然冷笑。
“你欺负我学历低吗?!三茶六礼什么意思啊!你知道我崇拜谁不结了吗!猜到了就猜到了反应不那么大行吗!”黎簇道,“我不跟神经病一般见识。”
“猜错了!”吴邪向后一靠闭目养神,“跟我爷爷的遗物有点关系。”


尹正阳一家住在一个高档别墅小区里,保安一听“关根”二字,立马给放行,大约是尹正阳交代过的。
找到地方,黎簇跟吴邪下了车,就看见小花园门口站着个高个子姑娘,穿着素色衣裙,戴着副黑框眼镜,黑长头发,五官清秀,周身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净内敛的气质。黎簇在心里打了个80分,他不太喜欢这种书卷气很浓神色冷静的女孩,这样的气质美女让他觉得压力很大,也就很难欣赏她们的动人之处了。
气质美女径直走向吴邪,主动伸出手来跟他握,并且自我介绍。这气质美女叫做尹晴水,是尹家的大女儿。
“我就是关根,”吴邪冲她点点头,道,“这小子是我伙计,带着他打打下手。”
尹晴水冲黎簇也微微一笑,转过脸对吴邪客客气气地答道:“家父时常提起关老师,说关老师不但博学而且广有见闻,这次关老师能主动来帮家父的忙,我们全家都非常感激。”
谁都知道这是场面话,然而同样是场面话,由气质文静的漂亮女孩说出来显然更加好听。吴邪心安理得地笑纳了美女的“谬赞”,一边随着尹晴水进了尹家大门,一边攀谈道:“尹老板果然是爱翠之人,看尹小姐手上这两串翡翠,已经很难得了。这一串淡晴水,水头莹润,晶莹剔透,倒是和尹小姐的芳名十分相称。”
尹晴水与吴邪握手时,黎簇也注意到了她的手腕上套着两串珠串,看起来应该是翡翠质地,一串清浅淡绿,水润透亮,十分动人,另一串则是浓郁的紫罗兰色,同样的光洁水润,非常漂亮,看起来都应该价值不菲。只是这两串颜色相差极大的珠串带在同一只手上,不禁有些违和感。
“见笑了,”尹晴水引着二人走到门廊下,垂下眼,“家父极爱翡翠,我们的名字也都与翡翠有关。这串淡晴水是父亲送的,这串紫罗兰,则是我妹妹的遗物。”


尹正阳就坐在客厅里,严阵以待。
严阵以待,这就是黎簇看见他时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
尹正阳年近半百,头发却是乌黑光亮,想来是染过的,梳得一丝不苟,可能是最近太过担惊受怕,面容憔悴得很。也许是跟翡翠打多了交道,倒很有儒商的气度,只是他此时看来非常紧张,虽然坐在沙发上的姿势还是一副大老板大BOSS的架势,但是眼底的神情还是泄了底——黎簇很熟悉那个感觉,他每次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战战兢兢地在等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这很奇怪,就好像吴邪并不是他请来帮他指点迷津的高人,而是带着诅咒的巫师一样。
陪着尹正阳坐在沙发上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看起来就冷静得多,戴着个金边儿眼镜,皮肤白的像玉石一样,高鼻薄唇丹凤眼,眼角下居然还长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小白脸。黎簇在心里默默地给他下了个定义。
吴邪应该也看得出来尹正阳的不自然,但他毫不在意,直直地走了过去,尹正阳忙站起来同他握手,笑容也是非常商务化的热情。黎簇觉得他简直能看出尹正阳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这简直太奇怪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个中年成功商人觉得如此恐惧?
“关老师,这位是周凯周师傅,雕工是老传承了,活儿非常地道。我们合作过很多年,这事我也请他来帮我一块参谋参谋。”尹正阳似乎真的很怕吴邪,握了手就急忙把身边的泪痣男介绍给吴邪。
泪痣男气度从容,冷冷地打量着吴邪,寒暄几句后就没表情了。
几人落座,尹晴水给吴邪和黎簇倒了茶水后也静静地坐在一边,尹正阳先开口问道:“关老师,您之前说可能是家里的风水和东西都有点问题,互相影响了,现在,您看着家里的风水,问题大吗?”
吴邪喝了口茶,摆了个舒舒服服的坐姿,非常自在地说:“初来乍到,看得不深,要说风水上,问题是有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您讲您讲。”尹正阳连连点头。
“尹老板,这风水布置嘛,说到底都是想利自己的,”
吴邪慢悠悠道,“不过老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人要利自己,可不能太妨着别人,存着害人利己的心思,好处可能是一时的,但总是损阴鸷的事,万一有点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您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尹正阳掏出手绢抹了抹额上的虚汗,“关老师,您也知道,这地方住的,没什么省油的灯,人心险恶啊。我也是怕了,我不害人,难保别人不想妨着我,这才找了人帮我想办法,那大师帮我布置的,确实有点损邻居的运道给自己攒气数。我一直想着也不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问题,不会怎么样,最近出了事我才明白过来,真是,人不积德不行,到了出事儿的时候,老天都不帮着你。”他说着,语音带了点哽咽,眼角也犯了一层薄红。
这可怪了,刚才吴邪不还说自己不会看风水?怎么随便一扯还能扯到点上?黎簇微微惊讶了一下,突然又福至心灵,自己转了个弯明白过来:吴邪虽然不会看风水,总是会看人的,大约像尹正阳这样的人,既然信风水之说,吴邪心里很清楚他总是会搞点小动作的。
于是这边吴邪东拉西扯地跟尹正阳谈了些风水和因缘果报,黎簇听得无语,只能默默喝茶,看来吴邪虽然不会看风水,但是跟人扯闲篇的本事是大大的有的,也不知跟谁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还能说得像那么回事。这就是老油条和童子鸡的区别。
聊了几句,吴邪把话题转回来,提出要看看那块有问题的翡翠牌子,再说说尹家遭遇不幸的详细情况。
话一出口,黎簇都能感觉到尹正阳明显更加紧张了一点,他转去看旁边的泪痣男,似乎是想看泪痣男能不能出个主意,但是泪痣男没有理会他,只是点点头附和道:“关老师说的有理。”
尹正阳叹了口气,摆摆手,尹晴水站起身走出客厅,不一会儿捧了个锦盒过来放在茶几上。
黎簇很好奇这块据吴邪说价值连城的翡翠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去看。
尹正阳亲手打开那个锦盒,盒子被打开的一瞬间,黎簇只觉入眼一片翠意,仔细看去,确实是绿汪汪的一块牌子,不大,但是也正如吴邪所描述,古朴端庄,色泽莹润,也颇有几分古意。
黎簇不是很懂翡翠,不过这两年托吴邪的“福”,也见识了些好东西,看得出这东西确实不错。
尹正阳把锦盒向吴邪推了推,很是恭敬地说:“关老师,您给掌掌眼,这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吴邪却不去碰那个锦盒,冷眼看着,笑了一声,道:“大约是有吧。”
尹正阳又急了一点,忙道:“关老师,说真的,要是我尹正阳过去损的阴鸷太多,我认了也就算了,东西我不敢留,关老师您要是镇得住,就交给您保管了——多久都成。”
奶奶的这不就是送了吗?黎簇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这是怎么回事?吴邪又不是传说中的查水表的,一个有点本事的翠友来看看而已,这个尹正阳先是紧张得像被查账本的贪污犯,又忙着送翡翠搞贿赂,这人是怎么了?
吴邪看了看锦盒里的翡翠,又抬眼看着尹正阳笑笑,慢条斯理道:“尹老板,我大老远的跑来帮你,现在既然你心里有了底,却还想着把我对付过去,今天我拿着东西走了,以后就消停了吗?你真以为你的问题,是在这块翡翠上吗?”
说完,吴邪站了起来:“黎簇,咱们走吧。”
黎簇回过神,连忙跟着站起来,这一招吴邪用得多了他心里也有谱——吴邪看出尹正阳有什么事想瞒他,故弄玄虚,是要吓唬尹正阳。他只是不懂,吴邪不太可能是日行一善要来帮尹正阳看风水除邪祟的,他以为多半就是看上了这块翡翠,怎么这会儿尹正阳摆明要把东西送给他,他何不顺水推舟呢?难道是不好意思?

眼看吴邪跟黎簇起身就走,尹正阳是真急了,慌慌张张站起来喊了一句:“关老师……吴爷!吴爷您留步!您别动怒!”




(叁)
噶?吴爷?黎簇听见尹正阳呼喊,吃了一惊,忍不住就去看吴邪脸色。
吴邪也微微皱了下眉,没做表态,只是也不再作势要走,一手插进口袋,回头看尹正阳,道:“尹老板原来已经知道了我用了假名,难道尹老板不信任我,是因为这个?”
“不不不,”尹正阳一头一脸的细汗,惶然解释道,“吴爷,您就是关根这事儿,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能劳动吴爷驾临寒舍,实在……实在……”
“吴老板,”尹晴水推了推眼镜,走上前,轻声说道,“家父只是觉得,以吴老板的身份来我们家帮忙,实在是太委屈尊驾了。吴老板是做大事的人,不该来替我们做看风水这等小事的。”
尹晴水话里的意思黎簇也听明白了,说白了,他们家知道所谓摄影师、作家兼翠友“关根”其实是个盗墓世家的接班人,不由得不忐忑。尤其前两年,吴邪搞出的事儿确实有点大,几乎让整个地下利益链的权力分配重新洗牌,这种事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尹家除了做翡翠的生意,也做其他珠宝古董的生意,当地档次最高的一家拍卖行就在尹家旗下,既然做古董生意,那么吴邪这个名字和他做的事,尹正阳一定是多多少少听说过的。这样一个人物突然找上门来说要帮你看风水,那跟黄鼠狼给鸡拜年差不太多了。
思及此,黎簇有些酸溜溜地想,吴邪是大佬,随随便便就把人唬成这样,小爷我怎么说也算关键人物,混到现在怎么还是个马仔,谁都不认识。想一想又摸摸脑袋,心说这头盖骨被削的真亏。
吴邪瞟了黎簇一眼,才又笑笑对尹家父女道:“要这么说,倒是我的错,怪我不该瞒着你们。我也不过是不想惹麻烦罢了。没想到尹老板路子广,打听得明白,我这么瞒着反而害你们紧张了。只是一件事我还不太明白,尹老板心里紧张提防我倒还好说,只是何必费那么大功夫,把那块牌子换成西贝货呢?”
“说是西贝货就不雅了,”尹老板还没开口,那个泪痣男先搭了腔,“老坑冰种帝王绿的料子,这么好的水头,这一块的市价不用我说吴老板您也该清楚,未必比那一块差。”
“料子是好料子,雕工也是好雕工,只可惜非要拿来做旧,就跌了身份了。”吴邪看着泪痣男的眼睛道,“周师傅的手艺?确实了不起了。”
“比不上吴老板,”泪痣男神情有些阴鸷,“吴老板到底是行家,是不是旧物,一眼就看得出来。”
黎簇看着几人各自话里带刺含枪夹棒地来往,终于有些忍不住,插了一句:“老板,这风水,咱还看吗?”
下一秒,四个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了。
压力有点大啊。黎簇很无辜地眨了眨眼,一脸迷茫,标准的愣头青小伙计样。

五分钟后,五人又重新坐回沙发上。吴邪把那块仿制的麒麟牌拿在手里把玩,听着尹正阳讲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吴老板,既然话都挑明了,我也不怕跟您说,当时知道您就是关根,我实在是怕了,这里头的原因,你看见那牌子大约就明白了。”尹正阳先叹了口气。
“大概能猜到一点,”吴邪点点头,“牌子我不急着看,您也不用介意,我又不是黑社会,一块翡翠而已,难道我还会明偷暗抢?什么打击报复,灭门惨案……更是不可能的了,您多虑了。”吴邪一边说,一边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是啊,你不会,你只会闯空门进别人家,强迫人家脱衣服,把无辜少年的裸背看完了不算,还动手给人家伤口拆缝线,最后还要撂下一张全家福照片威胁别人去陪你玩儿命。所以,你才不是黑社会。黎簇捧着杯子喝着特级碧螺春,暗自腹诽。

尹正阳明显也被吴邪温文尔雅举出的“反例”给噎了一下,喝了口茶定定神,这才开始详细的讲述围绕那块玉牌发生的事。
尹正阳是两年前才得到那块翡翠的。东西是通过一个他很熟悉的中间人买到的,他和卖家并不熟。这是清朝京城里达官贵人们手里的东西,翡翠成色好,又有历史价值,眼看着翡翠行市要涨,尹正阳就决定把这块牌子留在手里,至少也能保值。再加上他本就极爱翡翠,这么好的东西,他也想多把玩一段时日。
然而奇怪的是,与他合作多时的中间人,做完这笔买卖之后,居然有好几次或明或暗地提到这块翡翠,并且鼓动他早点脱手。这让尹正阳心生疑窦,合作多时,彼此早已熟识,中间人这样的举动,实在很反常。于是他一再追问这笔生意的底细,并且自己着手去追查卖家的信息。
最后,那个中间人也扛不住盘问,告诉了尹正阳,翡翠没问题,只是这东西来路不正,有些邪性。
尹正阳收过陪葬的东西,清朝乾隆之后,京城里翡翠逐渐取代和田玉开始盛行,翡翠制品越来越多,先不提女人的首饰、男人的顶戴花翎管和扳指,这些都是寻常的,还有些更贴身的也更私密些的,比如烟嘴。尹正阳收过这样的,被清朝的老烟枪在嘴里咂摸了多少年,随葬之后又在地下埋了多少年,最终重见天日,到了尹正阳这里。尹正阳虽然自己不会去用,但照旧可以把玩欣赏,也能出手——只要翡翠是好翠,无论出处,也无论用途,甚而有人会非常乐意收这种有年头有历史的东西。就连玉势,也不是没买卖过。因此上,尹正阳对中间人的说法最初是嗤之以鼻的。
可据中间人说,这块翡翠的邪性,并不在于是清朝传下来的东西,而是因为就在更近些的年代,这东西的主人,是个惹不起的主。
当年,在江湖讨生活的人们,都尊称他为张大佛爷。
张大佛爷是一个很难让人下评论的人,早年所有人都敬他仗义,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也能让跟着他混的兄弟们吃的上饭,就连街边的乞丐神算子,也都能得他一份荫庇。然而到了后来,他却亲自动手,折了一大批曾经全心全意信赖过他的伙计们,那几年的腥风血雨,都始于他张大佛爷。最后,到了新中国,也只有他因为早年最快最明确的选择,依旧保有一份地位,当初同一个江湖同样响当当的人物,都不得不转至幕后,甚至风流云散,却只有他,还能居于万人之上。如此种种,汇聚到一处,只能说一句,张大佛爷是个干大事的人。
这样的张大佛爷,却晚景凄凉。
张大佛爷的陨落是最无奈、最令人痛惜的,他没有在江湖的惊涛骇浪中倒下,他最后败给了时代。败给了一个不再需要枭雄的时代。
在那个最混乱最癫狂的时代,张大佛爷失去了当初的信任与庇护,他毕竟英雄迟暮,尽管比曾经的那些伙伴兄弟都走得长远,却也终究不能维系下去,张大佛爷最终应该是在夫人逝世一段时间后病逝的。在那之后,张家——或者如吴邪所知,张家的这一支——也就树倒猢狲散,慢慢消弭无踪了。
这块本属于张大佛爷的牌子,是在张大佛爷失势又病重的时候,被人偷去的。
那时候张大佛爷身边的人几乎个个都动了心思,他们不能守着没有希望的家长等死,他们逐渐离开,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了他们能带走的钱财。子侄亲戚如此,家里的帮佣更是如此。虽然张大佛爷最初的威信和权势使他好歹躲过了第一波抄家的劫难,却避免不了被慢慢腐蚀蛀空的命运。这些事,张大佛爷不是不知情,只是他无力、也没有心思再去管。唯独这块翡翠牌,他看得很重,他曾经放下话说,这块翡翠,不许任何人动,他要还给一位故人。
张大佛爷打算把这块牌子托付给一位他信得过的下属,找机会交还给那位故人,可惜的是,张大佛爷最终没有等来这个下属,在他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一个照顾他的伙计,终于还是偷走了这块翡翠。
张大佛爷不久之后就病逝了,偷这块翡翠的人,还偷过一些零碎的财物,一时生活倒也不拮据,那时候全国闹得都很凶,没地方出手这种东西,再加上这个伙计心里也清楚此时出手太划不来,这块翡翠牌子就被他作为压箱底的宝贝,藏了起来。
不知为何,那个伙计拿到那块翡翠之后,他的运道就一落千丈,先是他的婆娘得了怪病,怎么也不好,吃了两三年的药,再是他的独苗儿子不知怎的掉进河里淹死了,他老婆受了刺激,没两个月也就去了。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开始借酒浇愁,每次大醉都要说胡话,据说时常会跪在地上乱磕头,嘴里嚷嚷着“大佛爷小的错了”“大佛爷您开恩放过小的”之类的言语。离奇的是,他每次跪在地上发酒疯时,竟都是冲着他屋子一个固定的墙角磕头的。
发酒疯这些事,是这个伙计的一个远房亲戚所见,这个伙计家底殷实又丧妻丧子,自己眼见也疯疯癫癫活不久,就有心思灵活的亲戚特意赶来,嘴上说是要照顾他,其实也不过是惦记他那点家财。可笑的是当年张大佛爷缠绵病榻时,这个伙计就伺机窃取他的财物,如今轮到他落到同一个境地,又有其他人也如此待他。就好像鬣狗尾随着重伤的雄狮,终于如愿以偿地分食到了雄狮的遗体,如今鬣狗自己也岌岌可危,又有一群秃鹫盘旋着等待他倒地身亡好大快朵颐。
终于,这个伙计到地下跟老婆孩子团圆去了,他的远房亲戚迫不及待地为他草草收尸,接着就开始搜刮他的家财。然而,家中几翻剧变之后,这伙计剩下的钱财也十分寥寥,无法满足后来的“秃鹫”的期望。这时,他那亲戚就想起了那个神秘的墙角,他刨地三尺,终于给他挖出了藏着一块翡翠麒麟牌的箱子来。
这块翡翠很快被那伙计不懂行的亲戚低价卖了出去,与这块翡翠有关的故事,也就是在这时,为了证明这东西的贵重,好多卖几个钱,被绘声绘色地讲述给了那位买主。
从这位买主开始,这块翡翠几易其主,在任何一位收藏家的手中都没有呆超过一年就被匆匆转卖。直到尹正阳这里。
尹正阳的中间人确实有些不厚道,他为了酬劳而故意隐瞒了一些信息促成这桩买卖,但是这块翡翠的历任主人都有些讳莫如深的态度,加上他所听说的这个传闻,始终令他有些不安,因此他也就不断催促尹正阳将这块翡翠转手卖出。
在当时,尹正阳对这些传闻不过是半信半疑,他把牌子送到寺庙请大师诵经加持,然后锁在保险柜里过了半年,一切都风平浪静,于是他也安下心来。在某天取出了这块牌子把玩,越看越喜欢,就带在了身上。
——这也是尹正阳爱翡翠的一大特点,在他手中的翡翠,从来不单单是收藏品或者投资品,再名贵再有历史的东西,他都敢戴、敢用。这点只看尹晴水手腕上的极品翡翠手串就知道。
当天,他赏玩过那块翡翠麒麟牌,睡觉时就放在了床边。他一向是睡得死,很少做梦的,然而那个晚上,不知怎的,他做了一个怪梦。
说是梦也不太像,更像是睡到一半突然醒来,但是心里又知道自己明明还在睡着,就好像是灵魂出窍一样,身体还在躺着,意识却醒了过来。他能看见自己床顶的天花板,旁边熟睡的妻子,这些都是平常而熟悉的,令他感到意外和惊恐的,是他的床尾站着一个男人。
那是个他从没见过的男人,介于中年与青年之间,称得上英俊,而气质十分霸道。作为商人,尹正阳有很好的记人的能力,他百分百可以确定,这个人他从没见过,可是那一刻,那个男人的面容又极其清晰,就好像是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一样。
那个男人穿着旧时代的戎装,黑色的军靴,笔挺而张扬,他脸上没有任何蔑视或傲慢的神情,但那样的眼神却活脱脱有种睥睨众生的感觉。尹正阳自从第一眼看见他起,就失去了他商场得意的全部魄力,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压迫得战战兢兢。那个男人不怒自威,神色平淡地看着他,好像是在认真的研究着一样什么东西。
“在这里。”许久,那个男人开口,冷冷说道。
尹正阳很难形容男人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冷,是不够的。那样的声音里是带着一种天然的威慑力的,如果用这样的声音去下达一个命令,一定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这样的人,一定曾经长时间身居高位,一呼百诺。尹正阳甚至觉得,他能察觉到这个人身上、这个人声音里都有杀气,或者说,血腥气。
然而这个奇怪的男人只是说了三个字,再也不看尹正阳一眼,转身就走出了他的房间。尹正阳没有听到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但是他能清清楚楚听到军靴扣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的踏步声,他能听出那个男人沉稳地踏着步子走出去,渐渐走远。
直到此时,他才满头大汗地醒来,刚刚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一时间令他无法回神,只能在黑暗中喘着气,尽量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的是,睡在他身边的妻子竟然也醒了过来,她拧开床头灯,有些不解地问道:“正阳,刚才那个穿军装的男人是谁?”




(肆)
吴邪放下手中的仿制麒麟牌,慢慢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和你太太都看到了那个男人,还是都梦到了他?”
“梦到他了。”尹正阳毫不犹豫地答道。“吴老板,我可以肯定,我真的是梦到了那个人,我太太也说,她是被那个怪梦吓醒的,刚醒的时候她一时有点分辨不出来,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确确实实是梦到的。”
两个人做了一样的梦?挺带感啊。这是哪路神仙来给夫妻俩托梦来了?黎簇眼神左右一溜,突然扭过头,咧嘴一笑,冲一直没说话的尹晴水问道:“晴水姐,你梦见了吗?”
“啊?”尹晴水似乎没料到会被人问到这个问题,有一些惊讶,犹豫了一下,答道:“没有,我没有梦见过。爸爸大概是想多了。偶然而已……”
“偶然?!”尹正阳突然涨红了眼,捶了一下茶几,反问道:“那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尹晴水不再做声,只是俯身去擦拭被震出杯子洒在案几上的茶水。
“抱歉……”停了几秒钟,吴邪冷静地开口,“请问,令爱是怎么过世的?难道也和那块牌子有关?”
“我女儿死的时候,手里就握着这块翡翠呢。”尹正阳还没开口,一个女声就在身后冷冷响起。。
众人回头时,只见一个身穿白底水墨纹样旗袍的女人缓缓走进客厅,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或者是保养得非常好,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插着一根碧绿的发簪,额顶生着个漂亮的美人尖,眉眼如画。她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锦盒,一边向他们走来,一边淡然说道:“当时我先生说这块翡翠不能留了,几次要人把它拿出去准备卖掉,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成。那天我小女儿紫罗自己带着这块翡翠送出去,半路出了车祸,追尾,车子整个都翻了,司机重伤,抢救回来,我女儿坐在后面,当场死亡。手里,还握着这块翡翠呢。”
那女人走近来,语毕打开锦盒,递到吴邪面前:“喏,就是这个东西,拿出去的时候是连盒子装在密码箱里的,出事的时候却在我女儿手里,沾满血的,就是这个东西。”
吴邪把那块麒麟牌捡出来,黎簇再凑过去看,也是绿油油一块牌子,桌上的假货雕工跟它足有八九分像,只是翡翠这东西再相似毕竟没有完全一样的,两者颜色纹路已经算接近,仔细看仍能看出不同。
“我早说你做块假的也没用,骗骗外行罢了。”那女人在尹正阳身边坐下,淡淡瞥了泪痣男一眼,“你也肯帮着他。”
“别怪老周,”尹正阳叹口气,握住女人的手,“是我慌神了,现在想想也无所谓,还能怎样呢。志娟,你身子不好,怎么就下来了呢。”
女人摇摇头,又看向吴邪,“吴老板,这次看清楚了,是真品。”
吴邪把牌子翻过来,麒麟牌背后刻着两行八个字:“麒麟献瑞,遇难成祥。”落款一个“吴”。
“确实是我爷爷给张大佛爷那块。”吴邪轻轻摩挲着那个吴字,“我爷爷的笔迹。”
“要是早知道这一层,我是万万的不敢收啊……”尹正阳连忙解释道。
“这又怎样,尹老板你真金白银买下的,没偷没抢,”吴邪笑笑,“不如你继续说说贵府的风水问题,我想,我爷爷送出手的,倒不至于是什么阴邪之物。如果真的有问题,我试试帮你解决,想来就算张大佛爷英灵尚在,不至于为难了我。”
“好好好,”尹正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吴老板你是张大佛爷故人之后,今儿这牌子重回你手里也好。之前我查出来这落款是五爷,又见你主动要来找我,就真的是不敢给你知道……唉,我们生意人,不过想求个平安,我当时真怕您是、您是……”
“好了,吴老板都说了没关系,还不是你自己多此一举。”尹夫人打断了尹正阳的解释。
“是是是,”尹正阳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他看向妻子的眼神又渐渐变得平和从容,好像因为妻子在身边,感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正阳之前跟我说过,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还会听到奇怪的声音?”泪痣男突然开口说道。
“没错没错,”尹正阳连连附和,“是有怪声音,经常是半夜能听到,就好像有人穿着靴子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不止我,家里人都能听到,对吧,志娟?晴水?”
“是啊,爸爸,”尹晴水叹口气,“这个我听到过,连家里的帮佣也听到过,说不好哪天就会响起来,要仔细听,却又听不到了。”
“吴老板,这个牌子在我手里不过两年,前半年没拿出来过倒没事,自打拿出来见过人气,这怪事就一件接一件的。尤其今年,我就特别的容易做噩梦,还时常的觉得身上发热,可是又没发烧。原本我这身体挺好的,现在是莫名其妙地掉头发,但是总是查不出病。这有时候啊,那心口,就好像给人锤了一下似的,闷着疼……”
尹正阳开始啰啰嗦嗦地描述起自己的情况,漂亮的尹夫人则垂着眼睛不说话,黎簇托着腮帮子瞅着两人,心道尹正阳这儒商的假相果真是维持不住,他老婆看起来也不是很关心他。这么一想,没一会儿就脑补了一堆狗血故事。再看吴邪,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的麒麟牌摩挲,估计着也有点走神了。
视线再转回尹家夫妇身上时,黎簇的注意力就被尹家夫人身上的首饰吸引住了,哇靠,果然是翡翠之家,尹夫人身上除了一根雕着凤头的通绿发簪,耳环是玻璃种的满绿帝王绿的坠儿,还戴着个淡色水润的玉兰花吊坠,一只晴水飘花的冰种贵妃镯子。这几件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戴在典雅贵气的尹夫人身上,倒是很相称,非常的赏心悦目。
黎簇发了一会儿呆,那边尹正阳已经诉完了苦,正在问吴邪该怎么办。
“好像确实有点严重,你要注意身体,上医院做检查,现在医学也发达了,重点是你要配合,不要放弃治疗。”吴邪很快回答。
刚才都深沉地低头沉默着的人全部抬头看向吴邪,黎簇捂着嘴把脸扭一边,心说到底谁不能放弃治疗啊要不是顾及着吴小佛爷道上的名声这会儿绝壁要被当江湖骗子打出去了啊。
吴邪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把麒麟牌放回盒子里,一拍大腿站起来,继续说:“行,既然这样,情况我也了解了,尹老板,不介意我在你家四处走走看看,研究下你家的风水布局吧?”
“不介意不介意,您请您请。”尹正阳也迅速走出呆滞,又是一脸殷切期盼的样子,然而黎簇真的十分怀疑尹正阳心里对吴邪到底是还有几分信任,或者是怕得罪他不敢说而已。
“吴老板看风水,需不需要准备什么道具?”泪痣男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脸上带着点嘲笑。
“那当然需要。对了,周师傅,您跟尹老板关系不错吧?”吴邪也对着泪痣男和气地笑笑。
“我跟正阳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泪痣男挑眉答道。
“哦,那太好了!周师傅,麻烦您,帮忙杀只公鸡吧。”吴邪把手一拍,一脸的庆幸,“我就需要一位跟家主熟悉亲近的外姓男性友人,亲自杀一只健康公鸡,然后取鸡血,装在一个旧瓷碗里,对了,要白的啊,装在旧瓷碗里,装半满,然后抓糯米慢慢撒进去,得是用手一点点抓,直到鸡血跟碗口齐平为止。再把鸡血倒出来,用手抓糯米出来,拿黄表纸包紧,不滴血为止,最后用黄表纸包成小包,用红色绳子扎好。一共包十六包就行了。关键是,一定得你亲手完成。”
“这是……哪门子的道术?”泪痣男瞪眼看着吴邪,连泪痣都随着绷紧的肌肉在颤动。
“不传之秘,我自有用处。”吴邪扬眉一笑。
泪痣男还想说些什么,被尹正阳一把按住肩膀,“老周老周,辛苦你一下,帮帮忙,帮帮忙!”其焦急恳求之情,溢于言表。
泪痣男无奈,只得咬牙切齿地应下来。
吴邪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松了松衬衫领口,补了一句:“哦对了,还有,我需要一包炒黄豆,现炒的。”

片刻之后,吴邪带着黎簇,漫步走在尹家阳光充足又宽敞堂皇的连廊里,吃着炒黄豆。
“老大!你要那糯米泡鸡血,真有用吗?”黎簇看四下无人,偷偷凑过去问。
“废话,老子当然是看他不爽了,你长点脑子行吗。”吴邪又丢了颗豆子进嘴里,嚼得咯嘣响。
“好吃吗?”黎簇伸手抓了一把。
“要是在斗里,给你包炒黄豆,你觉得好吃吗?再说炒黄豆的光辉历史你这种小屁孩怎么会懂,当年林彪打仗的时候就随身带着炒黄豆,补脑的,懂?”
“老板你别补脑子了,你脑子够好使的了。你就克服一下精神上的障碍就行了,什么时候让小的送您去住院疗养?”黎簇也开始嘎嘣嘎嘣嚼豆子。
“行,你跟我一块去,到时候我住院疗养,让那里的病友给你这个社会盲流讲讲相对论什么的。”
“卧槽,神经病人思维广,了不起吗?还看不起高中学历?老子要不是被你绑架能是高中学历吗?!停!别提苏万!苏万比我强我知道了!有本事你把他抢过来当儿子啊!”
“我能让黑瞎子没人送终?”吴邪照着黎簇后脑勺削了一下。“少给我瞎扯,我问你,刚才你看出点什么没?”
“你指哪方面?”黎簇揉揉脑袋。
“尹正阳跟他老婆,你觉得有问题吗?”
“别的我不知道,他老婆肯定姓林。”
“嗯?为什么?”
“卧槽这多明显,那女人可是俩孩子的妈了,大女儿都那么大了,她看着就跟人家姐姐似的,名字又是志娟,多明显,这叫林志啥啥的都是逆生长的你没听说啊……哎呦我操你又打我!”
吴邪又削了黎簇一下子,“来之前我打听过,他老婆姓黄,你给我认真点。我问你,你不觉得尹正阳看他老婆的眼神很奇怪吗?”
黎簇回想了一下,答道:“我觉得尹正阳很喜欢他老婆吧。”
“所以说你是小屁孩,”吴邪不屑道,“尹正阳看她的眼神,不像是男人看自己喜欢的女人样子。”
“那像什么?”
吴邪看他一眼,“你不觉得像是在看一件收藏品吗?一个收藏家看到自己喜欢的艺术品的眼神,差不多就是那样。同样是觉得美,这和看自己爱的女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这世上有把死物像活人一样的爱,看着看着就好像在看爱人一样的痴人,但是不会有人看着自己的妻子,一个活人,看出了像看死物一样的眼神。”
“你很懂嘛,”黎簇嘟囔一句,“说得好像你比我有经验似的,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吴邪一句话不说,第三次削了黎簇后脑勺。
“男人也一样!”黎簇抱着脑袋,瞬间表示屈服。

“吴老板!”正当吴邪准备继续修理黎簇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尹晴水一脸微笑地向两人走来,“吴老板,怕您不熟悉家里的环境,我来带您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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